第4章
在奶奶的葬礼上，我妈穿着红色旗袍，化着夸张的浓妆。
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廉价感。
嘴巴抹得鲜红，张嘴就是各种污言秽语。
我站在大门口，静静地看着她发癫。
她将奶奶的遗物全部仍在大院里，双手使劲儿地撕扯着奶奶的旧布衫：“死老婆子！这么大一笔的赔偿款，全让她霍霍光了！她怎么早不死晚不死！偏偏选在我大喜的时候给我触这么大一个霉头！还想入土为安？我呸！我今天就把她的骨灰扬了，拿去喂野狗！”
这时我才看到站在我妈对面的男人。
这个人，我见过。
我爸死的时候，就是他来操办我爸的白事！
他垄断这片地区的所有白事，人称刀哥。
费用收的很高，但办事也很尽心尽力！
刀哥不耐烦地催促：“你闹完了没？一边待着，别耽误我正事！”他手一抬，“音乐起！”
敲锣打鼓在刀哥的指挥下，震耳欲聋！
我妈被刀哥推搡了一把，敢怒不敢言地盯着刀哥。
也不知道哪个嘴碎的婆子说了一句：“青梅，你女儿回来了！”
我妈猛然一回头，跟我的目光一对。
“白眼狼，你还知道回来呀！打了一千个电话，你都不接？你死哪里去了？死丫头！家里都死光了，你才回来，你奶奶手里的那点钱，是不是给你了！给我吐出来！”
后来，在一堆人的七嘴八舌中，我才明白为什么我妈会这么气！
奶奶上我妈的二婚现场大闹之前，给自己买好了墓地。
还把我爸的骨灰一起迁了过去。
剩下的钱，都给了刀哥，让刀哥来操办她的身后事。
我妈争了一辈子，到最后啥也没有捞到！
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！
自然是在奶奶的葬礼上大闹特闹。
可是家里翻了个底朝天，除了不值钱的破衣烂衫，啥都没有！
更让我妈抓狂的是，有刀哥在镇场子，她哪敢真的放得开手脚。
她想当着亲戚的面，耀武扬威一回。
可是天不遂人愿，到头来，她成了最大的笑话。
我没有搭腔，径自越过她。
拿起桌子上的三根香，对着奶奶的黑白像拜了三拜。
遗像上的奶奶嘴角往上弯起一个弧度，好像在无声地嘲笑我妈。
我妈夺过我手里的香，掰成两断砸在我的脸上。
“死丫头，你哑巴了是不是？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！你拜你那个死老太婆干什么？她连个屁都没有给你留！”
说完，她仰头哈哈大笑，笑得肩膀都在抖。
“说完了吗？你可以走了！这里不欢迎你！”我真的反感我妈。
她一听我这样说，就要扑过来扇我。
不过有人比她更快。
男人一把抓住我妈的头发，“啪啪”就是两个响脆的嘴巴子。
“叶青梅，你骗我！害我白白请假扣了工资！你还嫌不丢人嘛！妈了巴子，给我滚回家！”
这个男人，正是我妈的二婚对象。
我妈瞬间噤了声，灰溜溜得跟着那个男人一起离开了。
这是我第一次见我妈的二婚老公，叫金平。
金平长得贼眉鼠脸！
到底还是高看了她，我妈还真的喜欢在垃圾堆里捡男人。
我跟着刀哥一起，把奶奶的白事办完了。
我回来，仅仅是因为我上学时，是奶奶出的学费。
如果没有她，就没有现在的我。
我办好她的后事，算是把恩情给还了。
自此以后，这个家就跟我没有任何瓜葛了。
刀哥吆喝一帮兄弟离开，走之前，加了我的微信好友。
他看着凶神恶煞，可是我却不怕他。
他说，以后有生意了，还去照顾照顾他，老朋友可以打个友情价。
姑姑听说我回来了，特意赶过来看我。
她跟我妈是亲姐妹，但是性格却截然不同。
姑姑学历低，没什么钱。
可是这一点都不妨碍我跟她关系亲近。
姑姑说，我妈将她的二婚老公吹得天上有地下无。
大概是滤镜使然，我妈看他就是完美，没有一丝缺点。
不过姑姑说那男人手脚不干净，被好几家单位给辞退了。
这是我妈自己的选择，我尊重她的命运。
姑姑无限感慨：“希希，以后就靠你自己了！”
我一走，就是四年。
我好像突然把叶青梅这个人给忘记了，甚至很长的时间都记不起她的样子。
直到有一天，我突然接到我妈的电话。
“希希呀，妈想你了，想死你了！你回来吧！妈想见见你！”
听到她的声音，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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