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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4-09-14 23:24:42

第3章 局外人

“孩子们已经可以下课,听闻城郊开了一株并蒂莲,粉白相间,极是好看,不如我带你去逛一逛?”徐许墨允边给俩孩子比划手势,示意他们下课,边走到我的身后,帮我轻轻推动轮椅。

“慈安寺外面,今晚有庙会吗?”我犹豫会儿,轻声问道。

慈安寺也在城郊。

“是,你想去看看吗?”许墨允讶然问道。

我在失忆之后,是不喜欢见生人的,而庙会上人来人往,热闹非常,他有些担心我会受到惊吓。

“嗯。”我点头。

偶尔也会想,是不是因为我把自己困在沈家,所以才无法走出过往?毕竟李神医早在半年前就说过我已经彻底痊愈,然后离开沈家去云游四方,或许我也该尝试着走出去?

“好,我会安排,晚些再过来接你去庙会。”许墨允宠溺地看着我,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。

天刚擦黑,许墨允就来到了沈府。

我刚睡过一觉,见状急急命婢女替我梳洗装扮,瞧着倒像是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模样。

许墨允站在旁边看着我,神情愈发温柔。

“夫子,你在想什么呢?”我整理好仪容,扭身见许墨允神色恍惚,像是在出神,便伸出皓白的手,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。

“想起一些往事,”许墨允回神,瞧见我嘴角噙着的清浅笑容,眉眼微弯:“走吧,我们去逛庙会!”

喧哗热闹的街道,五颜六色的灯笼宛若悬挂在枝头的星星,一直蜿蜒到远方。

银色月光洒落在摩肩接踵的人群,欢声笑语,热闹非凡。

许家的马车停在僻静无人的巷道,许墨允看着对面神情恍惚的我,轻道一声得罪,然后俯身上前,将稳坐着无法动弹的我抱下马车。

仆从已备好轮椅,许墨允把我安置在轮椅中。

我怯怯抬眼,看向如潮水般不断往前涌动的人群,不安地按住他想要推动轮椅的手:“夫子,我有点怕。”

明明路过身旁的只是喧嚣的晚风,可我却觉得那是一柄柄刀子,狠狠割在我裸露在外的肌肤上,痛得我嘴唇发白。

“小霜,”许墨允有察觉到我的异样,但想到我能踏出这一步已花费无数勇气,便还是鼓励道:“别怕,我在这里,我会保护你,你相信我吗?”

我怔怔看向他,见他眼中尽是温柔,慌乱的心稍稍安定。

深深呼吸,我松开手,慢慢点头。

许墨允微松口气,从怀中掏出个银色狐狸面具,轻轻戴在我脸上:“戴着,这样就没人能瞧见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怕我觉得不适,许墨允没有推着我前去人多的地方,而是沿着幽静的河岸,隔河观赏对面的热闹。

“夫子,要不你去那边赏莲吧,有仆从陪着我就行。”见不用去面对其他陌生的人,我的情绪重新恢复平静,身体也不再刺痛,怕许墨允觉得无趣,便歉然提议道。

“小霜,”许墨允稳着声音,不疾不徐地道:“我在乎的不是什么并蒂莲,也不是庙会,我在意的是你。”

我没料到他突然就剖明心迹,无措地绞紧自己的裙裾,嘴唇微张,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我其实早就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许墨允的心意。

他是个极好的人,温柔宽厚有才华,娶我这个没有过去的残废,说实话太委屈他。

我占着便宜,本不该拒绝,可心中没有缘由地抗拒他的亲近。只是因为爹娘总鼓励我多跟他相处,并时常不顾我意愿为我们牵线搭桥,我便只能装作不知情地与他来往。

眼下他主动挑破一切伪装,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!

我,配不上他的吧?

“没关系,不用现在就回答我,”许墨允等了等,没等来我的答复,微微有些失望,但还是体贴地主动递过台阶:“你慢慢考虑,不管多久,我都等你。”

我垂下脑袋,不再做声。

而垂在身前的手指,几乎扭成一个麻花。

“那边在卖糖葫芦呢,我去给你买一个来。”许墨允不想逼急我,便将全部的仆从留下保护我,自己则去前方给我买喜欢的甜食。

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复许墨允。同意,我过不去自己这关,不同意,又会让爹娘失望,真的是左右为难。

想不透,索性不想了,就静静看着从河面飘过的五彩莲花灯。它们承载着放灯人的心愿,沿着水流,慢慢悠悠地飘向远方。

我一时有些羡慕。

连花灯都有过往与将来,可我什么都没有。

正暗自心酸,忽地有双修长好看的手,托着一盏精致的五彩花灯递到我眼前:“姑娘,想放花灯吗?”

这是个极为俊美的男人,面容棱角分明,双眸黑如曜石,长身玉立,笔挺得像生在悬崖峭壁的青松,带着股凛然于众的傲气,一见就知并非凡人。

可我被吓得不轻,下意识地往后仰,差点连椅带人侧翻到到河里。

男人迅速伸手绕过我的身体,快而稳地拽住轮椅。

脸上戴着的面具蹭到他的胸膛,瞬间掉落。我惊惶地抬眸,却撞进一双亮如星河的黑眸中,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蓦地酥痛起来。

这个人,我可能见过。

因为我控制不住地在惧怕他。

嘴唇剧烈颤抖,我甚至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“你,怕我?”男人拥有浑厚如美酒般的嗓音,却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与讨好:“我叫方宇阳,来自京都,到这里来找一个人……刚刚有人送我一盏花灯,见姑娘满脸落寞,便想把它送给你。”

这是一盏重瓣的莲花灯,栩栩如生,像带着清幽的香气,花瓣上还携刻着祝福语:顺遂平安。

“你,”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退开些。”

现在的距离太近,我就像是被他抱在怀中般,陌生的气息裹挟着我,身上的肌肤又开始痛了起来。

“抱歉。”方宇阳推着轮椅离开河岸,在起身退开前,把花灯轻轻放在我盖着薄毯的膝盖上。

“你从京都来?”我凭白得到礼物,有些不好意思,勉强鼓起勇气跟他搭话:“要找谁?”

方宇阳眼神幽幽地瞥着我:“找一个重要的人。”

“那,”我硬着头皮:“祝你如愿以偿。”

“谢谢。”方宇阳浅浅一笑,黑眸中泛出水一般的温柔,令人不敢多瞧,免得一不小心就陷入进去。

“我回家了。”见他没有离开的打算,我又找不到其他话可说,便先行告辞。

方宇阳贴心地问道:“夜深路险,可需要我送送你?”

我急急摇头,推着轮椅就往回走。

方宇阳微微伸手,似想抓住我,但伸到半途,还是落了下来。他带着几分落寞站在原地,目送我仓皇地离开。

这晚,我做了个梦。

梦里我一直伴随在一个瞧不见面容的男人身边,听他诵诗帮他穿衣为他包馄饨……我把满腔情意,悉数倾注在他的身上。

而最后,这个男人用低哑好听的声音对我说:“我叫方宇阳,正在努力变成这个世上最爱你的男人!”

我被生生吓醒过来。

抬手摸向脸颊,却摸到一手的湿润。

我,落泪了?

简直莫名其妙!虽然昨天那个男人长得特别好看,且很合我的眼缘,但梦见他心悦我什么的,未免太离谱!

摇头赶跑一切荒谬的念头,我唤婢女进来帮我梳洗装扮,没多会儿,弟弟沈庭敲门进来。

“姐。”沈庭轻唤一声,坐在桌边,欲言又止地看着我。

“有话就说?”

“你昨儿出府了?”沈庭犹豫一下,还是问道:“有没有,碰到什么特殊的人?”

我眼前立刻浮现出方宇阳的身影,可想起他,就想起昨夜的梦境,我顿时又羞又怒,但不愿叫弟弟察觉异常,于是竭力维持着浅淡的笑容:“没有啊,我是跟夫子一起出府,能碰见谁?”

“夫子昨夜满脸慌张地过来,说不小心与你走散了,得知你已歇下,才稍稍安心,”沈庭表情复杂,声音幽幽:“刚刚他又送了些早点过来,说是他没照顾好你,特意赔罪……那可是云客居的豌豆黄,至少得提前半个时辰去排队,才能买上一屉。”
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这阴阳怪气的语调,听得我愈发憋火,抄起面前的玉梳就朝他扔了过去。

沈庭接住梳子,轻轻放在桌上:“姐,我只是觉得,你需要找个人作伴。”

“我配不上他。”我敛起笑容,淡声说道。

许墨允越好,我越不配!

“什么?”沈庭却听岔了,愤然起身怒喝道:“许墨允他竟敢嫌弃你?亏得我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,原来也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,我真是看错他了!”

即便许墨允嫌弃我,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啊?我在心里嘀咕着,但也因为弟弟下意识的维护感到贴心而温暖:“夫子不曾嫌弃我,可我不能没有自知之明。沈庭,我嫁过人,是吗?然后,那个人休弃了我。”

尽管家里人瞒着我,我也没见过那个人,更没发现任何跟那个人有关的物什,但我现在这般年岁,怎么可能还待字闺中?

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我所托非人,遭丈夫嫌弃,在黯然归家后重病不起,接着失去一切记忆。

“没,”沈庭挪开视线,干巴巴地否认:“没有啊!”

我瞥他一眼,伸出手,轻轻拍拍他的肩膀:“沈庭,我不傻,不用再骗我。你放心,我不会再想不开,你们若不嫌我,我就在家中继续住着,你们若觉得我累赘,我便去城外的庵堂剃发修行……。”

“姐!”沈庭打断我,红着眼低吼:“我怎么可能嫌你!你就在家里呆着,哪儿都不要去!”

“嗯。”我笑着点头,接着很不客气地道:“快去仓库找些名家笔墨,送去隔壁给夫子作回礼。”

之后收到了许家的宴会请帖。

我来的时候,之见人数并不多,与其说是宴会,倒更像是家宴,而且庙会上的那个男人也在!

由于注意力都在方宇阳身上,我没有发现,身后帮忙推动轮椅的沈庭瞪着方宇阳,脸色青青紫紫,极为精彩。

“坐吧!”许墨允见我盯着方宇阳瞧,不动声色地起身上前挡住我的视线,然后把我安排在离主座最远的位置。

他自己挨着我坐下来,亲手替我斟茶倒水,又细心地帮我把膝盖上的薄毯掖好。

“夫子,”我忍了忍,还是压不住好奇心,轻声问道:“那个人,是你们家的亲戚?”许家的请帖是以招待远亲为理由送去沈家,可既然只有男客,为何要邀我前来?

按常理而言,只邀请弟弟沈庭就够了吧?

“你不用管他,就当做是过来串个门。”许墨允道。

我敏锐地察觉到他不想多说,于是没再询问。

只是,眼神总不自觉地飘向上首。

我没想过会这么快就再遇见方宇阳。他要找的重要的人,就在许家吗?

是,他的心上人吗?

“小姐,”府中婢女突然咋咋呼呼地跑进来,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惊喜,还是惊吓:“许家公子来下聘了!”

许墨允,我的天降,也来下聘? 

我满脸惊愕,本就复杂的心情变得愈发混乱。

他明知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,明知我配不上他,怎么偏要往我这个火坑里跳?以他的家世能力,完全能娶个清清白白的闺秀为妻啊!

 

这个念头掠过脑海,心蓦然一阵刺痛。我不敢再多想,拿起面前的枣泥酥就塞到嘴里,试图用食物赶跑这些莫名其妙的心思。

 

“慢点吃,小心噎着。”许墨允掏出手绢,轻轻替我擦拭嘴角。

 

我羞涩地笑笑。

 

只听见“喀嚓”一声异响,方宇阳生生掐碎了手中的白釉茶杯。

 

“哎哟,这茶盏该死,竟伤了您的手!”许父吓得脸色煞白,急忙让人去找郎中。

 

“只是一点儿小伤,不妨事,府上若有伤药,就取过来给我包扎好便可。”方宇阳淡声道,眼神始终落在我身上。

 

我完全没发现那边的异常,或者说我发现了,但并不想投以关注,就顾着埋头苦吃,跟饿了三天似的。

 

许父直接就出声唤道:“沈霜,过来一下。”

 

我不明所以,抬头却对上方宇阳侵略十足的眼神,心顿时颤了颤。

 

“父亲,小霜身体不适,我先送她回去歇着。”许墨允站起身,再度挡住我的视线,然后不由分说地推动轮椅。

 

不过,我们没能离开。

 

因为主座上的方宇阳忽地挺身站到前方。

 

我低低地惊呼一声。

 

直到此时,我才发现,方宇阳的手在流血,左侧的嘴角也有一片淤青。

 

“你吓着她了!”许慕墨允伸出手,温柔地盖住我的眼睛,然后冷着脸看向方宇阳。

 

方宇阳的满腔妒火,被我的呼声稍稍浇熄,他不理会许墨允,只淡声对始终不在状态的沈庭道:“你陪沈霜回去。”

 

沈庭微微一僵,立刻代替许墨允握住轮椅的扶手。

 

等他意识到自己在被方宇阳命令,又愠怒地瞪了他一眼。

 

“祭酒大人,你可不能走,得留下来陪我喝酒才行。”方宇阳伸手揽住许墨允的胳膊,不顾他的反对,强行将他带回宴席。

 

“沈庭,我们走吧。”我看着方宇阳的背影,低声催促沈庭。

 

沈庭回过神,推动轮椅回到沈家。

 

夜色朦胧,清风徐徐,空气里飘着浅淡的青草香,偶有流萤飞起,闪闪烁烁,慢慢地飞向归处。

 

“姐。”沈庭犹豫着轻唤一声,无数想说的话冲到嘴边,却都化作难言的叹息。

 

“刚才那个叫方宇阳的人,跟我有过牵扯?”我知道他在为难些什么,索性主动挑破:“就是他舍弃了我?”

 

“姐,”沈庭拔高声音:“你想起来了?”

 

我抿唇,眼神变得黯然。

 

沈庭素来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,这般态度,已足够说明一切。

 

其实我什么都没想起来,可是刚看到方宇阳受伤,我的心像被什么利器刺中,痛得我直哆嗦。再联想这场本不需要我出席宴会,以及许墨允刻意回避的态度,还有什么不明白呢?

 

那个荒谬的梦,以及我对方宇阳的在意,压根不是因为合眼缘等原因,而是因为我们曾拥有一段过往。而我,即便失去记忆,心里也依然残留着对他的感情!

 

这实在是有点儿可笑!

 

也很可悲!

 

“沈庭,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来了?”

 

沈庭垂头丧气地闷声道:“昨儿晚上,我在庙会上远远瞧见了他。”

 

“姐,他是不是后悔当初抛弃你,所以想重新带你走?你可千万别答应他,虽然那个洛羽公主已经死了,但他现在权势滔天,想娶公主也就是点个头的事情,你斗不过她们,可不能再一次陷进去!”

 

我眸光微闪:“他是什么人?”能娶公主,地位应该不低,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?怎么可能会回来吃我这根残缺的回头草?

 

“姐,你没恢复记忆?”沈庭一愣,对上我幽静的视线,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嘴上。

 

让你乱说话!

 

“沈庭,告诉我吧,我跟他曾有过什么样的故事?”        

 

沈庭满脸歉然:“姐,并非我有意瞒你,而是李神医说过,你丢失的记忆,只能靠自己找回来。我们提前告知你过往,对你有害无益。”

 

想起脾气古怪,但很负责任的李神医,我沉默,没再逼问他。

 

回到房间梳洗换衣,我合眼躺在床上。

 

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浮现出方宇阳的身影。

 

在他没出现前,我尚不能彻底舍弃过往,而今他活生生地站在眼前,我的心就像一池春水,微风一吹,就全乱套了。

 

而隔壁宅邸隐约传来阵阵丝竹之声,半梦半醒间我恍然觉得鼻尖像萦绕着一阵阵酒气,有个男人搂着我的腰,与我抵死缠绵。

 

我努力地迎合他,承受他,接纳他,直到他发出一声含糊的低喃。

 

“公主。”

 

像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,满腔热情悉数被冷冻成冰。

 

我大口喘着气,猛地从床上坐起身。

 

梦里的悲恸欲绝,依然萦绕在胸腔里没有消散,我抬手捂脸,控制不住地留下眼泪。

 

如果梦境不是梦,而是曾经的过往,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,那我不该再心悦他,该恨他!

 

只是,心里又涌起一阵不甘心,那个洛羽公主,是个什么样的人?我为什么会输给她?是因为出身吗?

 

从沈家得不到答案,我踌躇半夜,想了又想,终究是戴着帷帽,来到府门口。

 

我听仆从提过,城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,是一座名为“福运来”的茶楼,离沈家只有两条街,里边有个号称百事通的说书先生,最爱探听各种小道消息,故知道很多奇人轶事。

 

但,要踏出府门,于我而言,并不是件容易事。

 

幸好沈庭早早地出了府去,让我可以站在这里,尽管犹豫……当晨曦的光线,从脚尖缓缓移挪到眼前,我终于鼓起勇气,将身下的轮椅推过正门。

 

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,可身体就是尖锐地痛了起来。

 

像是有谁在拿刀子剜我身上的肉。

 

这些痛感,那么真实。

 

我死死咬牙,推动着轮椅往前走,经过一个拐角,两个拐角,到了。

 

眼前是一座三层的小楼,喧嚣热闹,客似云来。我脸色苍白,满头冷汗地停在门口,引起不少行人的注视,这令我愈发难受……咬咬牙,我推着轮椅进入茶楼。

 

店小二热情地迎过来,我二话不说,直接抛出一锭分量十足的银子,他立刻笑容满面,殷勤地将我引到二楼雅间。

 

示意店小二不用伺候,我独自呆在封闭的房间中,总算缓过口气。楼下传来阵阵喝彩声,是我要找的说书先生,正准备登台讲述今日的故事。

 

我侧耳倾听,只觉这说书先生口才了得,愣是把一个俗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,说得是一波三折,引人入胜。

 

最终的故事结局是才子高中,敲锣打鼓地回乡迎娶已等待多年的佳人,两人自此恩爱不凝,十分圆满。

 

“若世事如此简单,人间又怎会有如此多的痴男怨女?”一句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,我惊愕抬手,抵住自己的胸口。

 

心又痛了起来。

 

 

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,但我已然知道,它肯定也跟方宇阳有关。

 

见不远处搁着笔墨纸砚,我敛着眉眼上前,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句话,然后摇动不远处的银铃。

 

店小二很快就敲门进来。

 

我把二十两银子,连同宣纸一起递给他。

 

“得嘞,马上为您安排。”店小二扫了眼纸面,笑眯眯地拿着银子下楼。

 

没多会儿,说书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有位客官想听文国公的故事,我今儿就破破例,给你们讲讲他的传奇。”

 

“要说这文国公,他原跟你我一样,是草莽出身,没有家世没有背景,但他的手段可了不得,十七岁就高中状元,而后顺利入仕,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路高升,不过短短几年就官拜丞相,权倾朝野。后来先皇病重,他扳倒其他的王爷皇子,以一己之力扶持今上登基,今上感念他的帮助,直接封他为文国公。”

 

“谁要听这些啊,你快说说他的风流韵事!”楼下有人高喊。

 

“文国公的风流韵史,最出名的不就是他跟洛羽公主的故事吗?”说书先生轻笑一声,从善如流地叙说起来:“相传,文国公遇见洛羽公主,是在他高中状元那日,彼时他穿着大红袍,在官兵们的簇拥下打马游街,却瞧见那边巷道里有个小娘子在被恶霸欺负,于是飞奔过去救下她……这小娘子,就是洛羽公主!”

 

“洛羽公主是先皇最宠爱的女儿,生得是花容月貌,倾国倾城……京城里欲求娶她的公子哥数不胜数,可她偏偏对文国公一见倾心,甚至不顾身份,主动追求文国公。”

 

“文国公其实对公主也暗生情愫,毕竟是仙女般的人物,谁不喜欢呢?可他出身太低,配不上公主啊,于是他废寝忘食,孳孳不倦,终于站到文臣的顶端,这才敢向先皇求旨赐婚……只可惜洛羽公主红颜命薄,在出嫁前就病逝仙去,否则又会是一段佳话啊!”

 

“后来呢?文国公有没有娶其他公主?”又有人问道。

 

说书先生摇头,语气变得凛然敬佩:“文国公可是个痴情的人,自洛羽公主薨逝,他就守身如玉,再未娶妻,今上倒是想再赐个公主照顾他,可他拒绝了……已经品尝过世间绝色,还有谁能入国公爷的眼呐?”

 

雅间中,我的表情从期盼,到失望,再到满脸难堪,情绪急转直下。

 

我刚刚虽然只在宣纸上写想听方宇阳与洛羽公主的故事,可心里多少期望着能从说书先生嘴里听到我自己的事情,哪怕是唾骂声……然而没有。

 

在他们的故事里,我连个名字都没有。

 

想想也是,他们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,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国公爷,哪里会有我一个残废的立足之地?

 

眼眶再度变得酸涩,可这次我拼命忍住了。

 

我不该再为他而哭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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