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原名徐招娣，而非徐漾。出生于一个偏僻小村。据说我出生前，家庭还算和睦，
因为父亲格外期待自己的第一个孩子。就连名字都取好了，叫徐阳，向阳而生。可惜，
我先弟弟一步从母亲肚子里出来。母亲生我花了太长的时间，弟弟没了。父亲期待落了空，
抱起我就往河边走，眼睛猩红一片。「为什么你要先出来？」「你杀了我儿子，你是杀人犯！
」「怎么死的不是你？！」是乡亲们苦口婆心的劝阻，我才活了下来。他们劝阻，
并不是因为可怜或是善意，而是我那刚生产完虚弱的母亲下跪，拿钱求来的。
那些没拿钱的人，站在一旁，嗑着瓜子看戏，边起哄边下赌注。
没人知道上一秒准备把我扔进河里的徐向东，为何下一秒走了下来，往家里跑。
但他把我扔到母亲身边后，便对我不闻不问。母亲对我很好，会偷偷给我煎鸡蛋，
给我扎漂亮的小辫子。要上小学时，徐向东跟人赚了一大笔钱。他高兴了，
连带着对我也大方露了笑。于是，我有幸上了学。好景不长，没过多久，
家里的钱财尽数被骗了去，再也追不回。徐向东开始整日酗酒赌钱，成了彻底的恶魔。
每日夜里，他会扯住母亲的头发，狠狠砸向凹凸不平的墙，嘴里咒骂不停。
母亲的求饶只会换来他更加狠戾的拳打脚踢。我从房里冲了出去，挡在母亲面前。
他记起了我——杀了他儿子的人。于是，拳头转移了对象，毫不客气地落在我身上，
如旷野上无法躲避的冰雹，刺透我表层皮肤，染出血淋淋一片。他说：「你这个灾星！」
「老子打死你！」「当初就该把你扔河里，活活淹死！」他薅起我的头发，
强硬地让我贴近他那狰狞的脸，「刚出生不是挺爱笑的吗？逼老子心软是吧？
你看老子会不会心软！」说完，他朝我猛踹一脚。我倒在地上，无力地蜷缩着身子，
手死死地按住密密麻麻痛着的肚子。母亲朝我爬来，将我紧紧抱在怀里，
沾着泥土的指尖溢出血。「瞧你们一个两个的死样，真他妈造了孽。」他啐了一口，
提着酒瓶摔门而去。这样的日子，从未停歇，直到母亲再孕。母亲一日日的祈祷，
终于让她如了愿，也让徐向东有了人性。徐阳的出生，似乎真如他名字那般，
给这压抑潮湿的地狱带来一抹阳光。丈夫像了丈夫，对妻子嘘寒问暖。父亲像了父亲，
对儿子疼爱有加。他们整日围着徐阳转，彻底忘了我的存在。不对，也是记得的。
徐向东酒虽喝得少了，但他在外头要是受了气，拳头仍会毫不留情地打在我身上。好像，
我生来就是供他发泄的。以前，母亲会心疼地把我拥在怀里。现在，她的怀抱只会留给徐阳。
她说：「招娣啊，忍忍罢，日子好过起来了不是吗？」是你的日子好过起来了，不是我的。
我仍身处地狱，现如今，只剩我一人。可地狱待久了，是会被反噬的。婴儿睁着眼，
乐滋滋地朝我伸出手。而我似没了意识，眼神空洞地伸手，捏住了他的鼻子。「招娣，
来吃饭了。」母亲的声音愈来愈近，下一秒，碗砰的一声碎在地上。我被人往后一拽，
巴掌随即落在我的脸上，发出清脆一声。母亲慌乱地抱起徐阳，对着我，
声音颤抖又尖锐：「你想干什么！你疯了吗？！」这一声彻底把我叫醒，
面对母亲声嘶力竭的质问，我所有该有的解释都卡在喉咙。解释什么呢？我没有想杀他？
我想的。徐向东怎么对我，我不在乎。可是母亲你，怎么能有了徐阳之后，就不管我了呢？
房间压抑到了极点，徐阳的哭声愈演愈烈。霎时，我如梦初醒，落荒而逃。「对不起……」
「徐阳，对不起。」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。可这天起，徐阳却莫名时常生病，
三天两头往医院跑。钱也如流水般往外花。徐向东是舍得的，可钱花出去了，
隔几天徐阳又感冒发烧，又要花钱。如此反复不断，徐向东血液里的暴戾又冒了出来。
地上尽是空酒瓶，以及被打得浑身青紫的母亲。他手握酒瓶，瓶底正对着母亲，
「我儿子不是好好的吗？」「一定是你！」「趁老子不在对他做了什么！」随着一声暴怒，
瓶子瞬间被他砸在地上，发出爆裂声。几片弹起，扎进母亲的皮肤，即刻见了血。
「老子儿子要是没了，你也别想活。」拳头落在肉体上的声音徐向东的咒骂声母亲的求饶声，
声声入耳。我转动把手，正打算冲出去，却正对上徐向东阴鸷的眼神。
他随手提了个空酒瓶朝我走来，像是来找我索命。身上未好全的伤立刻如针扎般疼痛。
我下意识关上门，锁住，拼尽全力将柜子推到门后。门被砸得砰砰作响，一如我的心跳。
我捂紧耳朵，竭力将所有声音隔绝在外。良久，门外没了动静。我平复自己杂乱的心跳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