纯贵妃死了。
可能是被吓死的。
也可能是被皇帝抓着用头撞墙撞死的。
但总归,不是我用妖术杀死的。
就算是神仙找来了,我也无错。
倒是她,剥了皇后的皮,又毁了我的容。
这样的人,投胎也该入畜生道。
我睁开狐狸眼,看到了宫殿外的情形。
叶梧庭派人去请大国师,却被告知大国师出门了,不知去往何处。
他又急又慌,最后命人取来他的宝剑。
我动了动狐狸耳,听见他举起宝剑喊。
“朕是天子,区区狐妖,何足为惧!”
“大国师不在,朕便亲自除妖!”
苏公公谄媚道:“陛下这宝剑斩过妖,这次也定能大胜而归!”
叶梧庭听到这话却并不开心。
他斩过的妖是他的皇后,和他一双儿女。
苏公公连忙又问:“敢问陛下,这次要除什么妖?”
叶梧庭看向我的宫殿。
“狐妖,纯贵妃。”
叶梧庭拎着宝剑,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的宫中。
他看到的,是一个没了气的纯贵妃,和坐在贵妃旁边,完好无损的我。
他抬起剑对着我。
“狐妖,是你!”
“朕果然没有看错,也没有听错。”
“那日你确实开口说话了,还有你的狐狸眼狐狸耳……你瞒得过大国师,却瞒不过真龙天子!”
“快说,你究竟是谁!”
我捧起一面铜镜,看镜子里女人的模样。
鹅蛋脸,远山眉,芙蓉面,樱桃唇。
美的如同江南的烟雨,柔和婉约。
我扭头,对着叶梧庭笑。
“陛下不认得我了吗?臣妾是玉卿啊。”
我和先皇后太像了,以至于连叶梧庭都恍惚了。
我继续追忆。
“那年三月十七,你敲响我家门,求我给你一口水喝。”
“我给了你一碗水,你又想要一碗面。吃饱喝足之后,反倒用尽办法赖在我家不走了。”
“你说你是山里的村夫,可双手却柔软得毫无茧子。我知道你在撒谎,却还是心软收留了你。”
“直到你的奴仆找来,我这才知道,你是被人追杀的五皇子。”
“你说山野中难出我这样的绝色,非要我跟着你进京。而我离家的当晚,家中的七口人却被一夜屠尽。”
我摸了摸自己的脸,感慨道:“陛下,你好狠的心。玉卿与你结为夫妻数十载,你怎么能忘记这张脸呢?”
叮的一声响,是宝剑落下的声音。
叶梧庭满脸是泪,扑倒跪坐在我面前。
他伸出手想摸我的脸,却又不敢真的抚摸。
他的嘴唇哆嗦,连牙齿都在打颤。
他问:“玉卿,是你吗?你真的回来了?”
“一定是你!天底下,除了你,再没有人知道的这么多了!”
“玉卿,我知道你恨我,可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怪就怪,你是只妖啊!”
叶梧庭痛苦地用拳捶地,嘶吼道:“你不仅是妖,你还吸朕的龙气,危害朕的江山!”
“朕是天子,你身为朕的皇后,应当为朕效劳,你怎么能反过来,伤害朕呢?”
“玉卿,你别怪朕心狠,谁让你是狐妖啊!”
“朕爱你,但朕的天下不能让一只狐妖做皇后啊……”
和皇帝的疯癫相比,我冷静多了。
我莞尔一笑。
“陛下,你又忘了。没有臣妾,你如何坐的上这皇帝的宝座呢?”
我缓缓起身,看向门外。
叶梧庭也不哭了,目光追随着我的动作。
只听我轻声说道:“当年你不过是脾气恶劣生母卑微的五皇子。”
“旁人夺嫡,甚至没把你当成对手。他们只简单对你下了追杀令,堂而皇之地要你死。”
“是臣妾护着你,凭借百毒不侵,刀枪不入的身体,救了你无数次。”
“这才给了你反杀他们的机会,最终坐在这皇帝的高位上。”
我看着他,轻蔑地笑了。
“叶梧庭,别说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龙气了,也别再用你的江山做借口。就算玉卿要你的命,你也该还。”
皇帝听见我直呼他的性命,恼羞成怒,从地上站起。
他又捡起剑对着我,怒吼道:“还说你不是妖!你若不是妖,怎么能百毒不侵,刀枪不入!”
“我当年就觉察出你的诡异之处,但仍然心软留你性命。这么多年,我一直被你蒙骗,直到大国师和贵妃拆穿你的妖精假面!”
“宋玉卿,人妖殊途,朕杀你也是天经地义!”
他说完,剑光朝我袭面而来。
我掩唇一笑,眨眼间,身体已在三尺之外。
叶梧庭的剑落了空。
他粗喘着气,甚至有些怀疑自己。
“不可能!大国师说过,朕是真龙天子,朕的剑是世间最强的斩妖利剑,你不可能躲得过!”
我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陛下呀陛下,你这把剑只杀过三个人吧?杀他们时,是不是痛快极了,手起刀落?”
叶梧庭僵硬着脖子,一点点抬起头。
那三个没躲过他剑的人,是宋玉卿和她的一双儿女。
我掩唇笑问:“陛下有没有想过,若那三人不是妖,而是人呢?”
叶梧庭如遭雷击。
他不敢继续往下想,举起剑对着我接着劈砍。
“狐妖,休要乱我心智,受死吧!”
我再一闪身,来到了贵妃的尸体边。
叶梧庭双目猩红,眼睛更是愤怒到能喷火。
我摇摇头惋惜道:“陛下,你怎么还没认出玉卿呢?”
叶梧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。
他已失去理智,只想杀我泄恨。
我从地上捡起贵妃的人皮大氅,温柔地抚摸那一整块柔软皮肤。
长叹一声感慨道:“陛下,你的玉卿就在这,你怎么,还认不出她来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