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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晏辰扭头就跑了,连门都来不及关就没了影子。
哥哥之所以中间回来,是来给我宋和离书的。
他知道我急于摆脱苏家,特地托了朋友加急,刚一办好就巴巴地给我送回来。
现今世道,女子多有不易,处处受夫家掣肘。
手上的这张纸似有千斤重。
有了这和离书,我终于彻底摆脱了苏家,从此天高海阔任鸟飞。
从苏家离开那天起,我就想了很多以后谋生的路子。
最终决定开一家饭庄。
祖母当年就是靠开小摊起家,把沈家发展成本地数一数二的大户。
从小受祖母耳濡目染,我对里面的门道不说一清二楚,也知道得七七八八。
毕竟我不能一直在娘家里白吃白喝,这也是我目前能想到最好的谋生的法子了。
找铺子的过程还算顺利,只是没想到会碰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。
「沈小姐,可否茶楼一叙?」
是陆凝烟。
她亲自为我斟了一杯茶。
我端起眼前茶杯看向对面的言笑晏晏的人。
落落大方,一脸和善,周身气度不凡。
她这样的人,即便给人做正室也是绰绰有余,我着实想不通,她为何会同意嫁给已有家室的苏晏辰。
陆凝烟喝完一杯茶,才苦笑道:「其实,我并不想嫁给苏晏辰。这桩婚事完全是我哥哥和苏晏辰私下所定,我哥哥想借此拉拢苏晏辰。」
她顿了顿看向我:「我为这事已经离家出走,这次是专程来找沈小姐合作的。」
我放下茶杯,既没点头也没摇头。
与人合作,就该拿出基本的诚意。
陆凝烟也明白,立刻道:「苏晏辰那种人,肯定不甘心就此放你离开,我可以帮你对付他。」
就这样,我俩一拍即合。
饭庄开始运营之后,一切都很顺利。
我从没想过会这么快遇见苏晏辰。
他见到我被小二从后台拉出来时很是惊讶。
「掌柜的!就是他们吃霸王餐!」
苏晏辰立刻呵斥小二:「这怎么能叫霸王餐呢!你家老板是我夫人,我夫人的产业就是我的产业,我吃自己家点东西有何不可!」
转头又喜笑颜开地冲我迎来:「夫人,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,把咱家饭庄经营得这么好。这小二如此没有眼力见,我这就做主开了他。」
苏晏辰仍旧是一袭华贵的锦袍,细看却显得有些褶皱。
苏锦年虽然衣着整洁,但脸色却略显苍白。
这是我未离府时绝不会出现的情形,更别提今日的霸王餐了。
苏晏辰看我不理他,尴尬地收回手,却仍不死心:「清荷,你看我们父子俩多可怜。你走这几天家里一团糟,奴仆都遣散了,什么活儿都得自己干,可怜锦年都瘦了一圈。」
苏锦年也跟着凑上前来,可怜兮兮道:「娘,你不在,我功课都没人辅导,夫子说我最近退步很多,再这样下去就垫底了。」
我听着他的话,不禁觉得可笑。
以前我为这个家操劳时,他们可曾想过我的半点辛苦?
如今才吃苦几天,就哼哼唧唧个不停。
我忍着头上乱跳的青筋,控制住自己还拿着刀的手,一字一句道:「苏晏辰,我们已经和离了。」
「我和你,和苏锦年,和你们整个苏家再无半点关系。」
「没人做饭就自己学着做,没人收拾屋子就自己动手收拾,功课不好就去向别人请教,家里没钱就想办法去挣。」
「或许你们已经习惯了我这么多年来的照顾,但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。」
「要我回头,绝不可能!」
说完,我扭过头对小二交代:「把这两位请出去,以后我们这里不欢迎苏家人。实在赶不走就报官吧,我倒要看看丢的到底是谁的人!」
————
当年嫁给苏晏辰的时候,我其实也心怀期待。
父亲在出嫁前叮嘱我:「以后要以夫家为尊,凡事以苏晏辰为先。」
我一直谨记在心,也做到了。
每日早早起身,操持家务,不曾有半分懈怠。
我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,就能和苏晏辰琴瑟和鸣,就能被苏家所有人所接受。
可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。
只要能操持好一大家子,见客人时能拿得出手,只要能让苏家人有吃有喝,人前光鲜。
于他们而言就足够了。
至于苏家主母今天心情如何,身体状况如何,并不重要。
也没人关心。
甚至于家中来客人,都不能与他们同席而坐,只能在一旁默默伺候。
哪怕是我一大早准备的饭菜,布置的厅堂,忙前忙后连口水都喝不上。
我曾想过为了苏锦年熬下去,也许熬着熬着也就习惯了。
可眼看着软软糯糯叫着自己「阿娘」,走起路来哪怕三步一晃却仍要扑过来找我的小团子一天天长大,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冷漠。
突然就坚持不下去了。
恰逢新皇登基,专门开办了女子学堂,鼓励女子读书,从商,甚至是做官。
苏晏辰不许我去学堂,说那都是骗人的,好人家的夫人才不会去。
要是往常,我一定不会违背他说的话。
可那天不知怎么的,一股倔劲儿上来,他越不让我去,我心里就越痒痒。
后来有一天苏晏辰出门访友,我悄悄摸去了学堂。
女夫子的课讲得极好。
听过几次之后,我看到自己面前敞开了一扇门,亮堂堂的。
人生短短数十载,我的前半生已然浑浑噩噩。
后半生,我要为了自己而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