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我的手脚尽断，撑着残破的身子一点点往前爬。
诛仙台吗？
我曾无数次以为，那个地方能让我回家。
我跳过不止一次，可顾玄冥都会在半路替我挡下罡风，带我上来。
我的心里有根绵刺，拔不掉却日日隐痛。
熙华高傲地俯身看向我，眼神里满是嘲弄，“啧，爬起来扭捏作态的，还真是条乖顺母狗！这样的女人，不打杀了，难道要留着红颜祸水吗！”
我撑着身子忍着屈辱，一点点挪动。
可下一秒，竹笛落地，我慌忙间被熙华抓住把柄。
“到底是何物要我们的天帝白月光如此惊慌啊？”
我死死抓住半截竹笛，可我手脚尽断，被熙华身边花妖一把抽了出去。
我抵着喉咙积蓄的血污，一点点爬到熙华脚下。
“还我，求你们了……还我……”
熙华笑得渗人，“既然你如此珍视，那便从我身下爬过去。”
浊泪积在眼眶里缓缓顺着没有脸皮的肉流下。
好痛好痛。
可我还是曲着身子，一点点地顺着熙华的身下攀爬。
尊严？从我被掳上天时就已经没有了。
现在，连最基本的肉体，也被一点点侵占。
我钻过去了，可熙华却还是当着我的面，一点点将半截竹笛碾碎成了齑粉。
“什么破竹子，本宫碾碎它和碾碎你一样轻松！”
我的心也同那半截竹笛一起被碾碎了。
五千三百八十一个日日夜夜，我都是靠着这半截竹笛一同度过的。
这竹笛是我凡间夫君亲自为我削刻的，还有半支是随着夫君的头颅一齐被顾玄冥斩断的。
我曾对着半截竹笛起誓，要替我夫君复仇。
也是这半截竹笛，一次次将我从寻死的边缘拉回。
可是现在，一切都没了。
她们毁了我的肉体，也连带我的心一起。
我的眼神黯淡，泪也已经流干了。
可还是被熙华当作野狗，嘲弄地赶上了诛仙台。
这熟悉的罡风，白玉瓷片似的地砖，都让我恍惚忘记了自己只是个被掳上天界的凡人而已。
可我没有路了，我现在居然还在奢求顾玄冥出现，我要他救我。
因为我想要熙华死，要她和我一样，一切尽失。
突然一道焦急声音响起：“熙华，静心殿里与你长相相似的女人呢！”
这声音凌寒，但我一听便知，这是将我掳去天界，道貌岸然的天帝顾玄冥。
我心中失然。
顾玄冥，你在找我吗？
可眼前的我，你却没有认出。
你可还记得你掳我上天时，你说你要护我安宁？
熙华一听，立刻露怯，可还是强撑着脸笑着说：“天帝，勾引你的贱骨子臣妾现在就将她推下诛仙台！”
我被推下诛仙台，双眼害怕地紧紧闭上，罡风刮在我的身上，在我身上割下一道道伤口。
我含恨坠下，恍惚间我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。
还是……来了吗？
我被顾玄冥紧紧地抱住，看着他一双空洞无神的眼，感受不到任何情绪。
他认出我了吗？还是只是为了不要诛仙台受了我的腌臜血污。
顾玄冥把我搂回了天，一张后背早已经鲜血淋漓。
熙华惊觉出声：“天帝！你怎可为这一个贱骨子下了诛仙台！要是一不留神削去了仙籍又怎是这贱骨子可以担待的起的！”
顾玄冥又打量了我一眼，转而开口：“这是你干的？”
熙华稳住神态，笑着开口：“天帝请您明鉴，此人在静心阁鬼鬼祟祟，臣妾知道您经常徘徊于此，若是要这贱骨子趁机爬上了您的床，那可是有损天帝清誉的啊！”
身边花妖立刻跪地附和：“天帝，此女子若只是如此，我们自然不会大打出手，可她还用妖术换了熙华姐姐的容貌，还说要顶替姐姐抢走您的心。”
顾玄冥听见静心阁，眼神瞬间冷厉起来：“天将何在！本尊不是说过，要死守静心阁吗！”
顾玄冥虚空一指，数道天雷之下，朝着静心阁的天兵营劈下。
雷声轰鸣，响彻云霄，熙华吓得差点没有站稳。
“天帝，看守不力的天兵已经处决，臣妾现在恳请你处决了这偷奸耍滑，意图勾引您的妖女！”
顾玄冥眼眸眯起，我心中冷笑，顾玄冥你现在是认不出我，还是不敢认我呢？
身上的伤口，要我疼得说不出话来。
我只能声音颤抖地哼着我初见顾玄冥时的曲子。
那时，他刚下凡历劫化为黑龙。
我看着他浑身鳞片被刮尽，是我用手一点点给他身子上药，在他夜夜蜕皮长鳞之时，哼着曲子助他安睡。
他忘不掉的。
他换成人形飞升回天，见我第一时，就是轻搂住我，要我一遍遍给他哼着歌。
顾玄冥看见我的动作，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。
他试探地开口：“流韵……是你……吗？”
我的一张脸在我无奈地笑中，逐渐撕裂开来。
我只是点了点头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。
顾玄冥此刻一张脸早已失衡，所有的高傲，冷厉都化成了一纸苍白。
他轻轻捧起我的脸，看着我原本如脂般白嫩的脸，如今残破的没有脸皮。
我的这个曲子，替顾玄冥哼了十年。
在他瘙痒难忍，夜夜不能安睡，一次次轻哼让他入眠。
他忘不了的，他说过，我就算是死，也会用深海螺留音，细细封存。
可就是这样一个嗓子，如今也只能呜咽出声。
顾玄冥一双眼早就猩红见血，他生气时冒出的犄角，像是随时都要刺穿熙华的喉咙。
“她的伤口，是你做的？”
熙华眼神里满是嫉妒，她一定在想凭什么如今我还安然地被顾玄冥抱紧。
“天帝！您贵为上神，既然已经有了熙华，自然不好再与旁的女人纠缠，免得引起天界众神不忿。”
“臣妾作为您最爱的宠妃，看见这种意图勾引您的贱骨子，理应小惩大诫。”
“臣妾相信，天帝您一定能理解熙华的用心良苦！”
顾玄冥笑得阴狠，咬着牙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。
“好！好！好，本尊深爱之人，自然是为本尊着想。”
熙华看着顾玄冥如此深言，浑然听不出顾玄冥早已动怒，仍旧自顾自地说着。
“天帝，这个贱骨子不知道从哪里偷学来的狐媚之术，居然连臣妾的模样都原封不动地模仿了去。”
“若不是今日臣妾在静心阁中发现了这个意图勾引天帝的贱骨子，指不定臣妾就要被她顶替去了！”
熙华看着我的眼神，又狠毒了几分。
“不过天帝您放心，她这副贱皮子已经被臣妾生生剜了下来，现在世间这样熙华一人，还请天帝好好垂爱。”
说着她就从怀中掏出了我的整张脸皮，对着顾玄冥就展示了起来。
“天帝，您看连她额间的一道伤疤都和熙华一模一样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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