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山外,公孙禄让御林军拔剑张弩,朗声道:
“大胆贼子,速速束手就擒……”
“别放箭,我是缉侦司的人!”
假山的石洞之内,女子的呼唤声传出。
随着“咚咚咚——”的脚步声响起,黑衣蒙面的许不令,抱着祝满枝从假山里面冲了出来,在洞口顿住脚步。
祝满枝手上则举着令牌晃荡,生怕出门御林军就来个万箭齐发。
而后方的石洞里,持刀护卫遥遥就大喊出声:
“大人,快抓住这两个贼子,他们杀了李天玉李公子!”
公孙禄心中一惊,没想到李家的表少爷被杀了,这可是大事。
稍微琢磨了下他便抬手道:
“给我拿下!胆敢反抗格杀勿论!”
“诺!”
御林军持着火把官刀,便准备上前拿人。
祝满枝满眼错愕,她自然认得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孙禄,或许是觉得场景似曾相识,半晌不知道该说啥。
许不令眼中充满血丝,胸口毒发额头已经青紫。
暴露身份的话,祝满枝必然被缉侦司注意,后续的计划也泡汤了。
他稍作迟疑,便准备提刀硬杀出去。
好在庄子里的骚乱比较大,已经惊动了不少人。
正在花天酒地的萧庭听到外面动静,急急忙忙就跑了过来,老远就瞧见许不令浑身是血,顿时吓得是魂飞魄散。
这要是和许不令一起出来,许不令死球子了,他估计得回淮南面壁思过一辈子。
萧庭急匆匆跑到假山附近,跳起来就是一巴掌,抽在公孙禄后脑勺上。
啪——
力道不重,却把毫无防备的公孙禄给抽懵了,手按腰刀恼火转头:
“谁他娘这么……玉树临风……原来是萧公子,失敬失敬。”
公孙禄表情浑然一变,诚惶诚恐的抬手。
萧庭看着拔剑张弩的御林军,怒骂道:
“都反了不成!你们知道他是谁吗?”
许不令心中一沉,连忙掐了祝满枝腰儿一下。
祝满枝一个激灵,连忙接话:“萧公子,我按照您的吩咐过来调查白马庄,下面果然藏着一件震动朝野的大案子。”
萧庭一愣,才想起了许不令叮嘱不能让人知道他的身份的事儿,咳嗽一声,冷着脸道:
“他是本公子的护卫,我早就怀疑这白马庄藏污纳垢,今日带着狼卫过来查探,果然不出我所料……”
许不令挑了挑眉毛,没想到萧庭还挺机灵,这官话说的一套一套的。
公孙禄自然知道白马庄藏污纳垢,和淮南萧氏比起来,李家连小指头都算不上,当下哪里敢偏袒,接话道:“原来如此,萧公子果然明察秋毫。”
说着便转身怒斥御林军:“还不快带人进去,看看发生啥事儿。”
御林军领命,迅速冲进了假山下的地宫。
许不令凑到祝满枝脸侧耳语了几句,便转身走向了白马庄外。
有萧庭罩着,自然没人敢把这蒙面护卫拦下来查问,只当作没瞧见。
萧庭背着手一副宰相做派,蹙眉打量着假山下的石洞:
“这下面藏的什么东西?”
公孙禄正要说话,祝满枝连忙小跑到跟前,恭敬抬手:
“萧公子,李家在白马庄内行‘以人饲虎’之举,为天理所不容。今天若不是您带着卑职过来探查,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百姓惨遭横祸。”
萧庭听见‘以虎饲人’,表情是真的严肃起来,皱眉道:
“拿活人喂老虎?李家买不起肉吗?”
祝满枝怒然点头:“公子下去一看便知。”
萧庭见许不令浑身是血,便晓得下面肯定尸横遍野,哪里肯下去。
稍微等了片刻,御林军的头领脸色苍白的跑出来,躬身几欲作呕,缓了好久才开口禀报:
“大人,下方有个地宫,不少豪绅被吓瘫在里面。地上有数具尸体,皆不完整,都是被猛虎撕烂……场面惨绝人寰……”
听完御林军的汇报,萧庭便怒火中烧,一挥袖子:
“果然不出本公子所料,天子脚下竟敢行这种伤天害理之举,李家真是无法无天。来人,把白马庄给我封了!”
公孙禄怕背上纵容包庇的罪名,只得义正言辞的痛斥几句李家丧尽天良,然后带着一队御林军把假山的洞口封的严严实实,不准任何人出来。
等长安城接到消息,大队天字营狼卫和大理寺的主官赶到,白马庄的事儿,即便当今天子在场也不可能压住了。
……
身着血衣的许不令,从白马庄出来后,便踉踉跄跄地走向孙家铺子。
白马庄地宫一战,斩虎杀人消耗极大,最后硬碰硬接了朱满龙一记老拳,身体硬朗没有受伤,但体内寒毒压不住了……
孙掌柜正准备打烊,突然瞧见满身血迹的许不令,连忙小跑过去,准备搀扶住他:
“哎哟!公子,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……”
许不令抬手拒绝了搀扶,径自走进酒铺,在酒桌旁坐下:
“掌柜的,来壶酒。”
孙掌柜大概也猜到许不令恐怕是杀了人,也就没敢多问,回身在火炉旁取来温好的酒壶递给许不令。
许不令抬手接过酒壶,仰头便猛灌,烈酒自嘴角溢出,冲掉了下巴上的血迹,也打湿了衣襟。
咕噜咕噜……
二两小壶,不过转瞬便见了底。
许不令长长吐了口浊气,总算是缓了过来,用袖子擦了擦嘴,把拴在腰间的小包裹解下来,扔到了桌子上。
“三才偷了掌柜的银子,我方才办事,顺手给你拿回来了。”
“……这……”
孙掌柜愣在当场,偏头看了看桌上带血的包裹,又看了看浑身杀伐之气的许不令,昏黄双眼渐渐焦急,猛地一拍膝盖:
“哎哟!许公子,你这是做什么?小老儿我上次就是顺嘴一提,何须您费这么大力气把银子找回来?这人情小老儿可怎么还……”
许不令轻笑了下:
“我办私事,顺手罢了。孙掌柜不用这般客套,真要还人情,一壶酒足够了。”
“话是这么说,可情还是得记。唉~小老儿也没别的,以后公子过来,酒管够……”
许不令颔首致谢,轻笑道:“喝酒若是不收银子,以后便不好意思来了。”
孙掌柜张了张嘴,和人打了一辈子交道,知道和这种身怀侠骨的年轻人说再多也没用,当下只得苦笑点头,想了想,又说了一句:
“小老儿开酒铺这么多年,公子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,比那些个满嘴‘仁义’的江湖豪侠爽快的多。”
许不令勾了勾嘴角:“那是因为我杀人不犯法,寻常人爽不起来。”
孙掌柜摇了摇头,倒也无话可接。
在酒铺中歇息了片刻,许不令便起身离开。
许不令离开不久,从青石巷远处的拐角,披着狐裘的宁清夜,素手扶着青墙石砖,目不转睛的看着许不令的背影。